普通读者

载自Virginia Woolf 的《普通读者》之‘蒙田’:-

首先，是表达方面的困难。耽迷于那种叫做思考的奇妙有趣的过程之中，是我们大家都爱做的事；但是，一旦要说出自己所想的东西，哪怕是向和自己对面的人谈一谈，我们就发现自己能表达出来的东西少得何等可怜！思想的幻影，往往不等我们把它抓住，一从心头出现，就又从窗口溜掉，要不然它那一线游移不定的光芒突然一闪，就又慢慢沉落，复归于黑暗的深渊。人说话时，面目，声音，腔调倒还可以弥补语言之不足，使得柔弱无力的语言有一定的性格特征。笔却是一种呆板生硬的工具，它能表达出的东西很少，带带着自己的旧习惯，老套子。它又爱发好施令，让普通人摆出先知的架势；人平常说话的调子本来是磕磕巴巴，犹犹豫豫，一到笔下就变成了庄严堂皇的进行曲。正是因为这样，在数不清的死者当中，只有蒙田这种不可抑制的栩栩如生的特点才显得格外特出。我们毫不犹豫；他的书写正是他自己。他不训人，也不说教，他不断表明他只是跟别人一样的人。他要做的事就是把自己描写出来，告诉别人，说出真实情况，而这却是‘一条崎岖不平的路，比表面看来要难走的多’。